CSR@天下/文:姚巧梅
Odaka Worker’s Base 成立的宗旨是協助青年創業,也是一個多功能設施,是有志創業青年們工作的據點,由於設計出色,曾於 2019 年獲「Good Design Award」獎。小高開拓村(odaka pioneer village)是設施的別名,有先鋒的含義,表現出一種信念,也在 311 之後發揮了不同價值。(同場加映:「因為什麼都沒有,很多東西可以創造」福島災區創生,從零開始鋪建返鄉之路)
小高工作基地(Odaka Worker’s Base)的社區經理野口福太郎才 26 歲。當他走在南相馬市小高區街道上時,確實有點醒目。畢竟在以年長者居多、人口不及 4000 的這個小社區,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並不多見。而這個來自外地(埼玉縣)的青年倒也不負眾望,在發揮充沛的能量紮實地耕耘後,整個社區的住民不僅都認識他,更號召不少年輕世代進駐小高,為枯旱之地灌注了活水。
311 震災後 5 年,在 2016 年解除高度警戒狀態的小高村,荒涼依舊,有如無人的邊境,返鄉者也以年長者居多。小高出身的 IT 工程師和田智行不忍故鄉荒蕪,帶著開拓邊境的精神,透過雲端和對外募款,成功地在 2018 年成立工作基地。2 年後聘用副手野口福太郎。
看到零的潛力
生力軍野口是早稻田大學文化構想學系高材生。大學 3 年級參加就職活動時,曾擔任新創公司 CEO 助理,擅長協助他人。24 歲那年接下社區經理職務後,隨即履行接待國內外年輕世代參訪小高的任務,並積極地與社區對話。
「離鄉背井到小高的理由是什麼?」「小高因為核災而淪為無人之地。但是,我們從中看到零的潛力。因為是零,所以不管你想做什麼、要怎麼實踐都有可能。」野口不疾不徐地回答。他喜歡說自己是「學哲學的。」
小高開拓村位於小高交流中心的斜對面,是一棟約 280 平方公尺的鐵造 2 層樓,建築特色是空間開放、沒有界線。進門後,在沒有任何障蔽的空間中,有一座節節向上的、像極了女兒節雛壇的木造階梯。階梯能容納 50 人,是演講廳兼活動區。
深褐色鐵鑄圍欄將 2 樓圈起,四面相通,這裡是開放型辦公室兼宿泊處。幾個年輕人正襟危地洽談著公事,對面有個外國女孩在操作電腦⋯⋯。辦公桌是咖啡的拿鐵色,搭配白色座椅。桌上的透明遮蔽板嚴謹地豎立著,新冠病毒輕忽不得。白牆上並排的多扇玻璃窗外,灰銀色的天空掠過幾隻飛鳥,視野佳又通風。
「目前,進駐在內的以一年內創業的青年為主,也有經營者,大家毫無隔閡地打成一片。這裡也像一個聯合辦公室,可以工作、學習、生活、遊玩。2 樓提供住宿,有 5 個房間,也有廚房、盥洗室,機能多元。樓下還有工房 iriser,專門製作玻璃飾品。」野口熟練地導覽著。斯文白淨的他,說話時頰邊隱約地露出淺淺的酒窩。
青春研修地
一樓的工房 iriser 裡,幾名年輕女性面對著窗戶一字排開地低頭工作。每個人都戴著護目鏡,手舉小型噴槍,專注地以火熱塑著手中的玻璃棒。
熟練的技術和巧思下,經過熱塑的玻璃棒逐漸有了造型,精巧細膩。
「這裡的自然環境也會影響飾品設計。耳環做得像貝殼、花朵,胸針的形狀是模仿展翅的海鳥,妳看,這翅膀的顏色是透明海水藍。」站在有點嫌擠的工房前,野口語帶熱切地介紹。窗台邊的獎狀則無聲地透露 iriser 存在的價值,以及為社區帶來的經濟效益。
事實上,工房 iriser 早在 6 年前已存在,記得當時還有當地婦女帶著幼兒出勤。時至今日,事業內容儘管沒變,但員工已不侷限是當地人了,來自台灣的平鎧茹即其中一例。震災後,儘管出身背景、人生目標、熱衷的事物不一,但顯然地,對百廢待舉小高的潛力有感的外來者增加。這份功勞,小高工作基地應有一份。(同場加映:地方創生,不是把年輕人丟到地方去生活而已——日本組織 NCL 盼實現「後資本主義社會」,與台灣社群聯手打造理想生活)
小高距東北大城仙台市車程約 1 小時 30 分,從東京出發需再加 1 小時 30 分。以學校教育為例,不少高中生、大學生也會選擇小高做為地域留學的場所。
小高車站內一個用來接待的房間牆上,就貼滿這些 19 歲到 24 歲年輕學子的感想和照片。例如,以「南相馬與我的青春」為題,千葉商科大學政策資訊學系的石毛美羽寫下「20 歲的夏天,我與南相馬的大自然共同度過。透過和許多人談話,以及思考。我得知了各式各樣的人生。」
「得知了各式各樣的人生」⋯⋯。站在大學女生的感言前面,野口福太郎似乎若有所思。
311 震災發生時,這名外來的拓荒者還是個中學生。「要不要去災區當義工?」父親當時問他。「不了,沒興趣。」他一口回絕。未料 10 多年後,奇妙的命運將他與受災地緊緊地綁在一起,甚至讓他生起了歸屬感。
愛上漂泊的理由
大學畢業不久的 2019 年,野田福太郎選擇成為「居無定所者」(address hopper)。這個選擇可說是對自己的反思和反擊。在大學時代,他隨波逐流地過著往返大學、自宅和打工場所這種毫無生氣的生活。他是家中三兄弟的老二,父母沒有特別反對他的選擇。
開始在全國各地遊走以後,野口的眼界大開。因為無論是邂逅價值觀不同的人或過著低成本、高自由的生活,都讓他覺得每一天都在變化,新鮮無比,「世界比想像中更大」是直接的感觸。
特別是有一次,他在宮崎縣的簡易旅館認識一個同樣是來自外地的男性。這名男性與當地人聯手將商店街徹底地改頭換面,貫徹了自己想做的事。「來自的場所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真正想做什麼」,這一點,大大地啟發了他。
後來,在淺草的旅館認識了來自福島縣浪江町的人。浪江町就在小高旁邊、更接近核電廠。因為這個機緣,野口初次拜訪 311 震災地,知道這些地區的難題堆積如山,另一方面也有更多的餘白和空隙需要填補。
「我對無法預測的事感興趣。堅信透過自己體驗所得,強過在成熟組織裡獲得的知識。」 野口的母校早稻田大學是和慶應大學搶龍頭的私立名校,同學們也為了進大企業爭破了頭。這個算得上菁英份子的青年繼續說道:「自己的志向,和解決地方上的難題一致。我做得很開心 。」
青年野口也是生活哲學家。中午,一起赴小高的「浦島鮨」用餐,是一家壽司名店,老闆於災後返鄉,已故的首相安倍晉三曾光顧過。上菜了。端上來的壽司定食顏色多彩、口感順滑,但價位稍高。野口很快就吃完了。問起社區經理的待遇,「當然還有提高的空間。」靦腆地笑答,露出頰邊淺淺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