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冠吟
去年來自緬甸的台籍導演趙德胤,以《再見瓦城》這部電影,拿下金馬獎的「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片中女主角蓮青偷渡到泰國打工、一心想賺錢並前往台灣過更好的生活,她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最後並沒有成功逃出。
然而,那些順利來到台灣的蓮青們,之後的生活是否一切幸福美滿呢?
從上街頭到拿起麥克風
根據One Forty的資料,到台灣工作的東南亞移工約有60萬人,而台灣的人口約2400萬,相當於每40個台灣人就有1位來自東南亞的移工。這些移工大多來台從事家庭看護、產業勞工與漁船漁工等工作;然而除了工作,還有另一群東南亞女性選擇用跨國婚姻的方式嫁到台灣,成為這塊土地的新移民。(同場加映:「不用出國就到了馬尼拉街頭」台北小菲律賓區,道地家鄉味替移工解鄉愁)
來自柬埔寨的李佩香,目前是南洋台灣姊妹會(簡稱姊妹會)的執行秘書,來台灣已十幾年,憶起當時的社會氛圍說道:「早期台灣對於新移民的態度是,覺得我們是來搶奪台灣的資源,對於我們的文化背景是沒有想要了解的。」她舉例,例如外籍配偶要申請身分證時,該家庭必須提出40萬以上的財力證明;或是尚未取得居留權時,外籍配偶必須每隔半年出境一次。
她細數這些她認為不合理的法令制度,但一提到姊妹會,她緊繃的眉間似乎就放鬆了一些,「這些年來因為有姊妹會,以及其他類似組織的成立,慢慢改善了新移民的處境。」
從外籍新娘識字班開始,李佩香接觸了姊妹會,並跟著姊妹會一同上街遊行爭取權益、參加劇團演出,這次甚至拿起麥克風唱歌,共同製作《我並不想流浪》專輯。
身為姊妹會志工與本次專輯企畫的陳稚璽認為,新移民的議題牽涉許多條例,對於一般民眾來說並不容易理解,「為了尋找與大眾對話的方式,姊妹會除了持續倡議之外,也做了許多不同的嘗試。」在尋找過程中,誕生了書籍《不要叫我外籍新娘》和紀錄片《姊妹,賣冬瓜!》。這次選擇以專輯的方式呈現,則是希望藉由音樂軟性、通俗的文化形式,成為新移民與社會大眾溝通的方式,進而消弭大眾因誤解所產生的歧視與偏見。
從《日久他鄉是故鄉》到《我並不想流浪》
其實這並非姊妹會第一次與音樂界合作,早在15年前,交工樂隊的《菊花夜行軍》專輯中,就收錄了由參與美濃的外籍新娘識字班(註一)的新移民們,所吟唱的歌曲《日久他鄉是故鄉》。
這首歌曲描繪新移民身處異地的思鄉情懷,以及跨國婚姻的無奈。李佩香說:「常常聚會都會放這首歌,可是每次聽到這首歌,眼淚都會不自覺地掉下來。」
因此姊妹會也開始思考,除了《日久他鄉是故鄉》,是否還有其他歌曲能傳達新移民的心聲?憑著這個想法,姊妹會與志工們花費2年多的時間,醞釀出一張截然不同的專輯。
「每個時期被選擇的語言是很有趣的現象,」專輯製作統籌董書伯說,早期《日久他鄉是故鄉》用期盼的心態來表達新移民的心聲──期待在異鄉待久了,就會變成故鄉。15年後,由於姊妹會已經累積了許多個案故事、也陪伴過許多新移民上街爭取權益,現在他們希望能透過一張專輯把移民到異地生活的整個過程用音樂記錄下來。
《我並不想流浪》專輯是用一個個生命故事所串起來的,聽眾可以藉由聆聽音樂,感受到新移民剛來到台灣時的心情,「他可能會有思念、有新生命誕生的喜悅、生活中的挫折、一直到上街爭取權益等。」董書伯說。
專輯中的歌詞皆來自新移民的日常對話與生活素材,他們不僅親自參與歌詞寫作,更拿起麥克風唱出自己的心聲。陳稚璽認為藉由參與這次的創作,新移民女性能夠自己的故事自己說,而非透過第三者或媒體的「轉述」或「再詮釋」。
挑戰:當「素人歌手」拿起麥克風
考量到參與專輯製作的新移民女性並非全受過專業訓練,因此在計畫之初,團隊安排了一系列音樂相關課程,讓這群「素人歌手」們能更熟悉這些歌曲,並跟上音準與節奏。不過製作團隊也坦言,由於專輯的錄製過程很漫長,加上參與其中的新移民女性都有自己的生活安排,因此如何讓更多人願意持續地參與在計畫中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目前這張專輯已經錄製完畢,為了能夠讓更多人聽到這些歌曲,姊妹會也登上嘖嘖發起群眾募資,期望能找到更多的支持者一同關注新移民的議題。
「當我們有機會藉由一個載體(音樂),去聽到對方的生命故事時,往往會發現彼此是一樣的,進而就能去消弭歧視。」董書伯補充。
團隊希望藉由這張專輯所傳遞的故事,讓「我們」這件事情重新被定義。
註一:在美濃創設的外籍新娘識字班為南洋台灣姊妹會的前身。
核稿編輯:金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