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重點是社會使命
隨著社會企業的概念愈來愈夯,許多有志者都投身進入這個領域,每每看到年輕的朋友思考如何透過實際的行動改變這個社會,心中便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相信如果他們能夠得到更好的支持,必然能夠為台灣的未來找到新的可能。然而在此同時,我也不禁反思,台灣真的有這麼多社會企業嗎?真的有必要有這麼多社會企業嗎?自許為社會企業的從業人員,為了組織的生存,我們會不會愈來愈遠離社會企業的初衷?當初為了熱忱而創業,會不會因為被他人貼上了社會企業的貼標,或是期待自己能夠成為社會企業,而愈來愈遠離自己的使命與夢想?
  • 這些疑惑隨著愈來愈多質疑聲音的出現而日益變大:
  • 剝削生產者的叫黑心企業,公平而不剝削的就叫社會企業嗎?
  • 自費去貧困的地方服務叫志願服務,收手續費幫人自費去貧困的地方服務就叫社會企業嗎?
  • 為某些人募集某物叫勸募,你買兩個一個自己用一個我幫你送給需要的人,就叫社會企業嗎?
  • 賺了錢捐款是慈善或是企業社會責任,賺了錢捐30%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我投資公司叫投資,投資社會企業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賣東西給一般人叫店家,賣東西給窮人或需要的人就是社會企業嗎?
  • 劇團自己賣票叫劇團,說服別人集體來買我的票就是社會企業嗎?
  • 想辦法透過賺錢來解決社會機構的財務問題,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我做社會企業相關的培訓和出版,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我幫忙賣掉生產過剩或是賣不出去的東西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我幫顧客買到便宜又健康的商品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我把生產過剩或是賣不出去的東西便宜賣給他人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 一家企業善盡自己應有的社會責任,就會社會企業了嗎?
  • 我做點東西來賣讓我可以自己僱用自己,我就是社會企業了嗎?
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在我個人的觀點裡,最主要的核心永遠不是「商業模式」而是「社會使命」;不是做了什麼而是為什麼而做;不是因為我想解決某個社會問題所以你應該支持我的生意,而是我提供優質的商品與服務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使得某個社會議題開始得到改善。
最主要的核心永遠不是「商業模式」而是「社會使命」;不是做了什麼,而是為什麼而做
社會企業不只是企業,或是會捐錢的企業。我所採用的社會企業定義是「社會企業是一個為了社會使命的事業(A Business for social purpose)」。這句話有三個重點:「社會使命」(Social purpose)、「事業」(business)和「為了」(for)。社會企業不是藉由社會使命做生意或是把社會使命當一種生意手段(A Business by/of social purpose),也不僅是兼具社會使命和營利能力的機構(A Business with social purpose)。如果把某個社會企業當成洋蔥來剝,我們會發現在消失之前最終留下的,必然是社會使命,換句話說,沒有社會使命就沒有社會企業。
「社會企業是一個為了社會使命的事業(A Business for social purpose)」
生態綠的公平貿易真的就是一手買一手賣這麼簡單嗎?黑暗對話真的只是給個視障朋友一個工作嗎?鄉村銀行真的只是借錢並收不低的利息嗎?當我們以社會使命或社會問題的改善作為社會企業的重點時,我們怎麼告訴別人我們的努力真的有所助益?
我們會告訴別人「我們開了幾家店面或是成立了幾家社會企業」、「辦了幾場講座或工作坊」、「我們花了多少錢並促進多少人次的消費」、「我們賣了多少東西或創造了多少產值」?抑或是「我們幫助多少家庭能夠因穩定工作和收入得到尊嚴和平安」、「有多少弱勢朋友因勞動而得到自信並貢獻社會」、「有多少沒有企業和產業的鄉村建立了新的風貌和可持續的支持經濟系統」、「有多少原鄉的孩子不用流離失所徘徊在資本主義的叢林裡變成獵鷹的目標」?
如果我們比較前者,我們可能一下子就陷入落後的危機,因為有太多更容易創造數據的方式。我們的效率和利潤可能比不上企業,面對股東和生存開始有壓力,於是我們不得不取捨:取有助於符合指標的行動,捨原本的初心。
我們的格局決定我們的高度,我們的高度決定我們的擔當,我們的擔當引導我們站在我們想改變的地方。有些人所擔心的社會企業發展走向熱鬧卻失去生命力,其中一部分不正是擔心大家在冷氣房裡討論著社會企業如何賺錢,卻忽略了走進社會問題的第一線與真正需要協助的朋友站在一起?
領導者是「真正帶來改變的人」,不一定得是在上位者,或是有力量讓人們都得聽從。我們可以從關鍵績效指標的設定中看見格局與視野,如果我們忘了這些指標背後真正的價值,我們只是把自己做小了。
前年一次因緣際會,有機會訪問喜憨兒基金會執行董事蘇國禎。我想在此借用他的話語來說明格局和社會使命的意義。當他提到有調查顯示在台灣憨兒把當麵包師傅當成第一志願時,他覺得大家共同的努力已經產生了社會正面的影響力。於是我問他,這樣子不就會有很多單位也投入烘焙的事業,競爭者就會增加了嗎?他告訴我這樣很好,他希望大家能夠一起努力讓很多憨兒能夠快樂的工作和付出。他也將為了憨兒生老病死的全人照顧盡一切的努力。如果大家願意學習喜憨兒,他覺得很開心。然後他說,當別人跟隨上來時,基金會早已經準備好下一階段的發展。他一點也不在意喜憨兒是否需要是社會企業,但是這番話讓我看見了真正的社會使命與格局。
踏入社會企業的挑戰,不單單只是我們需要提升自己的競爭力,還得時時檢視這些努力是否符合我們的社會使命與價值。有時外在的誘惑會使我們遠離初衷,甚至「社會企業」這四個字的本身就是最大的誘惑。我一直認為,無論是企業、非營利組織、政府或是社會企業,身為社會的一分子,理當為這個社會盡良善之義務與責任,並不需要每個機構都變成社會企業。也許有一天,社會企業會因為社會使命的達成而消失、或是尋找下一個目標、或是轉變成為一個普通但具有社會責任的企業,然而我們所走過的足跡將引導社會走向更好的未來。
「並非每個人都可以做偉大的事,但是我們都可以用偉大的愛去做一些小事。」德雷莎修女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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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社會企業是一種態度

    社會企業是一種態度

    Jester Lee(李志強),光原社會企業共同創辦人暨第一任董事長。一個平凡人,喜歡學習、沈思、幻想和探索。長期於非營利組織服務,身兼訓練師、戲劇引導者、文字工作者、社會企業創業家和劇團負責人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