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內移民做社企—窮山惡水恰是社會企業的貴寶地
我在27~33歲移居花蓮。
那時候,並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改變社會,只是單純地相信,到了我年老退休之日,台灣勢必已無好山好水,務必趕在大財團進駐、淨土全面淪陷之前,趕緊住到淨土裡,將來老去的時候,至少還有美好的回憶可憑弔。 搬離花蓮13年來,有更多人前仆後繼遷往花東淨土生活,某種程度,人文創意文化氛圍比過去興盛了,然而,當年會一起從事社造、挺身捍衛環境、勇於透過參選表達主張的盟友們,出國的出國、北漂的北漂、死的死、病的病、老的老、或者忙於子女教養、忙著照顧年邁長上、忙於承接政府外包專案,對於大環境的現況越來越不滿意,卻大多流於嘴砲抱怨,要不就跑到台北參加全國性的遊行抗議與靜坐以解心中之悶,卻再也不見地方性的社會運動精神。 面對此情此景,我一點都不為自己年輕時節的「睿智」感到慶幸,只有說不上來的憂傷,蔓延開來。 有段時間,我因為被中國正在崛起的民間草根力量吸引,約莫有五年的時間刻意與中國友人保持聯繫與互動,不想錯過中國崛起過程的種種光景,到了2011年,下定決心不只當個「社會企業」的粉絲,決意在中產熟齡者密集的社區大學領域為社企撒種,於是把目光轉回台灣,經過一年多的摸索,鎖定針對都會女性高齡再度單身的生活需求,進行社企項目的探究與挖掘。就在這樣重新著眼於台灣本土的過程中,隨著兩岸服貿議題、三一八運動的展開及落幕,我和許許多多依然生活在台灣土地的人們一樣,深藏在心中的某種蠢動並挑起了。 四月九日,三一八運動落幕的前夕,我在臉書上頭寫了以下兩則留言:
(一)
如果現在組黨,還趕得及參加七合一選舉,那我真的會支持有心從政的年輕人組黨,並且,要選就多選上幾席,就不要加入既有的失意政客集團裡了,進去以後,只會被吞沒。
如果清新的力量現在組黨,還來得及參加七合一選舉,我甚至願意把戶籍遷到任何一個可以投他們一票的地方去,反正我是自主投票,並且不接受任何收買的自願選民,我沒有違法。
約莫十年前,社區大學領域的人也想過,是不是該設法推出自己的民意代表? 但幸好,沒真的這麼做,因為當時的確沒特別在參與社大的人裡頭,看見甚麼真正的創新思維與組織者。
不過,這次的三一八運動,還真讓我感受到和過往的群眾運動不一樣的地方。 如果,人生難免都要被騙上個幾次的話, 這次,我願意不那麼精明,就算被騙也沒關係。 (二)
有個政府不必追加預算,就能立刻提高青年就業率以及薪水22k變 50k的好管道,那就是:讓年輕人多多當選里長吧!聽說全台有7800多個里長位子啊!
現在正在當里長的人,大多都不是太需要50k這份薪水,年紀也都是爸爸(媽媽)、阿公阿媽等級的,這些人退下來,馬上就讓很多青年就業了!並且讓年輕人第一線地了解&服務台灣基層社會,就不會只是論述難以行動的思想巨人、行動侏儒。
聽說有年輕朋友在組織這件事了,樂觀其成啊!
回想起剛進社會的一九九二年,從事採訪工作讓我開始接觸並長期關注台灣原住民議題,當時曾聽到原住民大老唱衰台灣原住民並預言將在五十年後滅絕,然而二十多來年,實際看到的卻不是原住民文化滅絕的跡象,而是更多有識之士返回鄉土耕耘,真正以自己的文化脈絡為榮、並有文化再生、再創造的現象。而當年這位試圖看似「以唱衰實則為激勵」原住民群起奮發的學者,孫大川先生,他已完成原民會主委的任期回歸大學教授之職,最近則登上監察院副院長,這個堪稱自有原住民官員以來,前所未有的最高榮譽職位。無論是不是政治酬庸或者當政者為了2016年大選爭取原住民選票的布局,這樣的棋局都是台灣社會前所未有的。 台灣原住民算是在這塊土地上,嚴重受到政治分化、集體面臨語言文化流失危機的少數族群,在目前這樣的時空下,傳統上認為的絕對優勢者,已無法忽略任何分眾的力量。可以想見,在下一個十年裡,因為婚姻移民來到台灣成為台灣新住民以及她們的下一代臺灣之子,也將擁有足夠的選票,將開始在台灣的政治社會版塊搶下一席之地。 在即將結束中年邁入熟齡階段、以一般主流思想似乎該為退休預做準備的我,此時所思所想,反而不是移居到任何一個充滿小確幸的土地上過生活,從我早年的「隱居花蓮」經驗反省得知,一個人,如果只是安住在自己的小幸福裡,最終只是在有生之年果真親眼看見淨土的沉淪與崩壞而已,即使自己倖免於難,也全無可喜之處。 目前的我,正準備展開人生的第二度移居工程。
對於像我這樣已經找不到原鄉,大半輩子習於遊走、安住在不穩定狀態裡的人來說,「他鄉作故鄉」原本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寫照,全無掙扎與糾纏。 然而這次,我不再選擇傳統的好山好水,而是準備移居到一個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素來以政治派系詭譎的化外之地。 從我在孟加拉向葛拉敏銀行(鄉村銀行,又稱窮人銀行)及其社會企業體系取經的經驗看來,即使是在政府最貪腐、政治最紛亂、最民不聊生、弱肉強食、官逼民反、思想最保守,然而只要百姓還願意憑藉自己的力量自立自強、不投機取巧,為家庭、為子女的將來殺出一條血路來的地方,就是社會企業的沃土與溫床。 其中的成功關鍵之一,是要有一批原本遊學、工作在外、有識有學有志的青壯年,在人生最有活力、熱情與戰鬥力的時候,能夠返鄉著地;先有這樣的人能夠不畏保守鄉民的質疑,懇懇切切的在家鄉生活下來,把進步的觀念與思惟轉化為尋常百姓可理解與操作的「民生經濟」手法,實質增進有形收益,才可以與政府創造出來的「虛拼經濟,實飽私囊」的神話脫鈎,重整有效的社會資本。 倘若你是對於未來感到茫然、但仍有故鄉可回返的旅外青年,或是想要整合人生上半場的精華、為自己人生下半場創造高峰同時也拉拔青年、為社會創造新典範的熟齡者,不妨藉由今年底的七合一選戰,先用腳投票,選定一個「窮山惡水」作為醞釀社會企業的貴寶地,並且移居過去成為新住民吧! 切莫以為世界上還有所謂坐享其成的淨土,人一旦只要怠惰與輕慢,只管自家圍牆內的事務,淨土轉身變惡地。請相信,這肯定是活著就可以看見的事實,無須留待下一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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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素人社企實驗室

    素人社企實驗室

    自一九九二年進入NGO領域,短暫經歷過公部門,絕大部份時間以終身NGO工作者自許;二○○八年在孟加拉親見社會企業魅力,更願意把力氣放在社企的開展。二○一二~二○一五年間,從社區大學「熟齡者」切入社企,期以挖掘都會端消費者。二○一五年春天起,赴台東過著「半農半社企」的旅居生活。現任曦望企業有限公司負責人(專事台東地區社企微創投)、茲摩達司社會企業有限公司執行長、財團法人根滿文教基金會執行顧問(專事台東地區社企人才挖掘及培力)。(專欄照片photo credit:Cegaw Lrakadrangilra 拍攝於達魯瑪克舊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