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Credit: Glocal Action 粉絲專頁Photo Credit: Glocal Action 粉絲專頁
2020 年新冠肺炎蔓延全球,2021 年依然充滿挑戰。以協助泰緬邊境流離孩童就學為使命的「全球在地行動公益協會」(Glocal Action),為避免當地孩童因此失去就學機會,首度嘗試拍攝募款影片,希望藉由「真實生活」的景象,讓那一群「透明孩子」被看見。

倡議家/文:李硯墨

移動在泰緬邊境,不被看見的「透明孩子」

「透明孩子」其實是指生活於泰國與緬甸接壤邊境地帶的「無國籍兒童」或「移工子女孩童」。他們隨著原本居住在緬甸的父母,為了生存涉險跨越國界來到泰國,或是後來出生在泰國土地上,從此過著沒有身份、缺乏照顧的顛沛生活。
緬甸歷經數十年軍事統治及族群衝突,使得許多國人被迫離鄉背井,沿著泰緬間長達 1800 多公里的共同邊界線,期待進入泰國生存。而當難民營飽和後,這群人只能於兩國間的美索鎮(Mae Sot)生活下來。
2020 年統計,迄今仍有 15 萬流亡人口,被收容在邊境沿線的 10 座難民營裡,更有超過百萬人躲藏在境內山林中,或流落鄰邦城鄉裡。這些移工沒有身分,活在一個灰色地帶,只能從事骯髒、危險與最艱難的工作,領取微薄日薪勉強維持一家大小溫飽。疫情爆發後,許多家庭頓失工作及收入,最迫切的擔憂竟不是病毒,而是孩子的下一餐,更遑論孩子接受教育的機會。
「時常有捐款人問我,邊境的孩子生活這麼苦、這麼難,他們的未來在哪邊?」Glocal Action 理事長賴樹盛說,每次談到邊境狀況,其實不想使用任何悲情或指責字眼,「我知道生活很現實,所以我是這麼回答,『孩子的未來就是現在』。我們要募款,援助孩子的現在;而我們現在的努力,就是為了他們的未來。」

那位女孩,帶著賴樹盛到邊境

2003 年、28 歲剛從英國拿到國際發展碩士學位的賴樹盛,因求學期間時常聽到友人分享在發展中地區工作或旅行的經驗,自己卻僅停留在書本裡的陌生景象,因此下定決心一定要到處走走看看。因緣際會,得到在泰緬邊境協助難民營的海外志工服務機會,以此做為自我設定的田野實習課。不過,這一待,就是十多年的歲月。
觸動賴樹盛想更進一步認識泰緬邊境,是因認識了「她」—帕恰拉,一個在緬甸出生的穆斯林小女孩。那一年帕恰拉 12 歲,未曾見過自己的父母,而是跟著嬸嬸來到美索生活了 5 年。
賴樹盛回憶初識帕恰拉那一年,一個如往常下班後的傍晚時分,他獨自一人待在服務團於美索的臨時辦公室,突然帕恰拉提著塑膠油漆桶闖入他的視線,帕恰拉靦腆地指了指庭院的水龍頭,雖語言不通,但賴樹盛「看」懂她想盛裝乾淨的自來水。獲許後帕恰拉裝滿水,隨後將水桶頂在頭頂上轉身離開。
之後每隔幾日,帕恰拉又會出現。慢慢地,又有其他小孩出現,「有著趕著羊進來、有著牽著牛進來、有人進來採摘水果」賴樹盛這才發現,原來在鎮上的竹籬外還有這麼一群人。
「也許以前一直都看得見、但其實並沒有真正看見,直到這一群緬甸移工的孩子走進我的視野裡,我才真正看見。」賴樹盛發現,除了難民營有國際組織的幫助外,其實難民營外還有更大一群人,正為了生存而努力著。
有一天,恰帕拉悶悶不樂,賴樹盛問起後得知恰帕拉要搬家了。恰帕拉在離開前問「還會記得她嗎?」賴樹盛說,雖然他自此不再看過恰帕拉,但當時談話的情境,一直存在他心裡,「我當然會記得她!我也希望能為恰帕拉和這些孩子做一些事情。」

人與人的連結,另一個家鄉所在

賴樹盛在訪談中數度停頓、調整情緒後再緩緩道出,對邊境的情感波動顯而易見。賴樹盛指出,他一直覺得邊境其實有一條很特別的「連結」,「我們和邊境住民都同樣身為人類,只是來自不同國家,但如今卻共同依存著湄河(Moei River)生活,『那個連結感更強烈,就像是同舟共濟』。」
問起這麼喜歡邊境的原因,賴樹盛毫不猶豫地說「那是我的另一個家鄉。」賴樹盛說,「其實我不勇敢,我懦弱、焦慮,因擔心無法活出自己人生的樣子。所以我喜歡小孩,我想像個孩子一樣去交朋友、去冒險、去嘗試。」
賴樹盛分享一張照片,是兒子 3 歲大時跟著他到邊境長住半年,與一位 6 歲緬甸男孩緊緊牽手的合照。賴樹盛說,兩人雖然語言不通,但兒子跟緬甸男孩的對望、互動,就是一種很舒服、很自在的狀態,「兒子覺得爸爸跟當地哥哥、姐姐都相處得很自在,我也就像回到另一個家。這就是我們一直在追求的『沒有國界』。當語言不通、文化不熟,就會回到情感上的『初心』。」
(趁著歇息空檔或暫時放下繁重勞務,來到「緬甸移工兒童學校」登記註冊的家長與孩童們。來源:Glocal Action)
(趁著歇息空檔或暫時放下繁重勞務,來到「緬甸移工兒童學校」登記註冊的家長與孩童們。來源:Glocal Action
留在泰緬邊境,賴樹盛很清楚,絕非這裡的人多需要他、或是他真能為這塊土地改變什麼,而是「自己需要這群真誠的伙伴,需要在這塊異鄉土地上,繼續發掘和試探一份屬於自己的生活節奏和生命態度。」
不過,賴樹盛在邊境服務也不是一帆風順。2010 年,他離開就這麼待了 7 年的「家鄉」。賴樹盛回憶當時的心境,要面對太多的流離失所、面對太多他人苦難,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如同恰帕拉的狀況不斷發生,他在不斷面對、不斷承擔中,也不斷感到力不從心,直到身心俱疲後,選擇離開。
賴樹盛說,恰帕拉一直都在他心裡,他也知道那些朋友、那些夥伴都還在那裡,但他其實不太敢回去。「我害怕,因為我不知道我能為他們做什麼。」

多年後重返邊境,幫助「綠水」孩童求學

直到 2015 年,一間名為「綠水」的小學出現營運危機,校長在無酬苦撐兩年後不得不放手。正因牽掛,賴樹盛再一次回到邊境,並帶著 Glocal Action 的團隊力量,希望為「第二家鄉」盡一份心。
賴樹盛回到邊境的第一天,他騎著摩托車繞著鄉鎮,「看到曾經記憶中的建築物還在,聽到孩子的讀書聲、朗誦聲,我自己都快哭了,因為我覺得這種學校倒了都應當,資金、資源有限,若有一天學校不在了也不意外,但它就是還在那。」
賴樹盛回憶在社區進行家訪的情況,一位婆婆握著他的手,拜託他能重辦學校,因為他的孫子很喜歡上學,就連周末都想去學校;也有當地家長說「日子過得再苦,也不願意犧牲孩子的未來。」
「心裡面這些孩子的臉一個一個浮現在我眼前,若學校關閉了,這些角落孩子就失學了,一輩子很難再有上學機會,在邊境是常態,但看見了,就無法視而不見。」賴樹盛這麼說。
而 Glocal Action 服務計畫是募款供予當地所需資源嗎?賴樹盛搖頭表示,Glocal Action 主要協助是「陪伴」,陪伴當地社區能以一己之力,給予孩子一份翻轉未來的力量。協會號召家長一起重建綠水小學,電力設備、水源設施、桌椅等硬體設備,多位家長共同手作而來;協會也培訓當地青年成為師資來源。
賴樹盛指出,這群老師的薪資比做工還低,但一份使命感讓大家聚集了。尤其今年因疫情致使學校暫時關閉,賴樹盛無法出國、回到邊境,但透過網路社群得知這群老師組成「行動團隊」,每天騎著摩托車、腳踏車到每個學生家中,不放棄一分一秒的教育機會。
「在台灣很難用三言兩語去說明當地狀況,師資不夠、教學時數不夠、老師要奔走成本更高,但上個月陸續完成期末測驗,守住原要消失的學年,就靠著這麼土法鍊鋼的方式做到了。」賴樹盛談起這件事,顯得特別興奮,興沖沖地分享這就是希望看到的結果。與其單向依賴國際團體的援助,「唯有在地長出來的力量,才能深根茁壯,畢竟他們才是面對問題的人。」
Glocal Action 在募資平台號召援助綠水小學重建工程,最終完成了目標 60 萬元的募資計畫。賴樹盛說,疫情發生後,讓他更加體會到這句話的深刻意涵,「綠水的一切本來都是從無開始。我們都曾遇到困境,但我們都有相互扶持、分享的力量。這是我在邊境時常獲得的最真實感受。」
全文轉載自倡議家,原文標題:何謂上學? 活在國界邊,不被看見的「透明孩子」,了解更多請上倡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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