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之一在臺灣

四十分之一在臺灣

One-Forty是一個從台灣發起,致力於關心東南亞移工 (外籍勞工) 的新創非營利組織。2015年,在台灣的東南亞移工數量已達將近60萬人,平均在台灣每40個人就有1位東南亞移工,這是One-Forty的命名由來。One-Forty 期望替 The One 發聲,透過一系列的育成課程,讓移工不再被其命運所主宰,自己就能成為改變本身。並籌劃各種街頭活動與組織串連,減低台灣人與東南亞移工的隔閡,讓雙方從接觸開始,進而有機會了解、包容與同理。

專欄文章

10篇)
  • 台北車站旁的印尼街,讓移工在都市縫隙中找到家鄉味

    台北車站旁的印尼街,讓移工在都市縫隙中找到家鄉味

    文:陳凱翔/攝影:Kenny Mori
    印尼街是一條距離台北車站走路僅僅3分鐘可到達的街道,與其說是街道,其實更像一條小巷,總長度只有50公尺,卻匯集了10幾家印尼風格的小吃店、美容院、電器行和生活用品店。
    不像台中第一廣場因為政府的新南向政策而受媒體關注,相比之下,印尼街更溫潤婉約,又帶點隱密感。
    對大多數台北人來說,台北車站是生活中再熟悉不過的轉運站,不管搭捷運、公車、火車或高鐵,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車站旁有一條印尼街?幾乎沒什麼人聽過,更別說去過,偶爾只有拖著大包小包行李的外國觀光客,因為找行李寄放處而迷路誤闖。
    其實,這條街早已成為印尼移工休假時的心之嚮往。

    豐富的休假體驗其實是因為想家

    星期天一早9點,小吃店家開始把桌椅從店內搬出,展開後擺在街道。
    裡頭廚房冒著煙,聽的見油鍋裡炸物炸的酥脆的聲響,桌上整齊排列著一道道顏色呈現深紅色的道地印尼料理,有巴東牛肉 Rendang、薑黃雞湯 Soto Ayam、炸天貝 Tempe、辣椒炸蛋 Telur Balado、花生醬沙拉 Gado gado。旁邊也搭配著一盒盒包裝好方便外帶的甜點,有綠色椰漿球kelapon、印尼麥餅 Martabak,還有夏天消暑一定要來一杯的水果冰 Es Sop Buah。
    10點過後,人潮慢慢聚集,印尼移工三三倆倆的從台北車站大廳,出了東三門過了馬路往這走來。很多人一早才趕緊在雇主家裡把家事做完,把照顧的老爺爺或老奶奶安排妥當,才褪去家庭看護的身份享受久久一次的休假。也有工廠的廠工剛上完星期六晚的大夜班,沒睡到多少覺就直接從土城、龍潭、中壢、湖口等地的工業區坐上火車,來到這裡。
    只要注意觀察,會發現短短50公尺的街道,移工們可以耗上大半天。他們一早第一件會做的事,是帶著剛領到的薪水現鈔,到街上提供匯款服務的店家匯錢。往往每個月1萬多塊薪水,把1萬塊寄回去給爸媽,留給自己的只有2、3千。因為這些血汗錢可是支撐自己印尼家裡的重要經濟來源,除了扶養爸媽、買車蓋房,也幫兄弟姊妹付學費上大學。
    再來,移工們也許會逛逛街上的雜貨店和3C用品店,裡頭可以說應有盡有,有母語雜誌、學中文的課本、也有各種來自印尼的零食和泡麵,還可以寄大箱的包裹海運送回家。只看見移工手拎著大包小包,好像花錢不手軟,其實是放假很少,一次要囤積一兩個禮拜甚至一個月的精神糧食。
    到了吃飯時間,街上一共4家小吃店,琳琅滿目的菜色可以自由選擇,口味普遍偏辣,台灣人大多受不了,但對印尼移工來說可是吃得有勁,偶爾還可點碗牛肉丸湯 Bakso,或是雞肉羊肉串沾上沙爹醬 Sate Sauce。
    這裡的食材中,看不到豬肉或豬油,因為80%的印尼人是穆斯林,就算在異鄉也緊緊遵守信仰戒律。小吃店裡的老闆大多是台灣人,老闆娘是印尼華僑,店員有的是家裡的親戚來幫忙,偶爾也會請在台灣讀書的印尼大學生來打工。
    此起彼落的印尼話是這裡通行的主要語言,如果講中文,也可以通,但有些人不太流利。說到這裡食物的物價,可能有些人會嚇一大跳,價錢可以比擬高級百貨公司的美食街,原來是因為這條街一星期也就靠周日一天的人潮,其他天的生意極為冷清,老闆說店租總要回本,當店家與移工的生活作息交織在一起,彼此只能相依為命。
    有趣的是,許多印尼移工說什麼也要掏錢買,因為在這裡食物不只是填飽肚子,一口吞下去的,也是對遙遠家鄉的眷戀。
    吃飽喝足後,其實還有滿多娛樂選擇。雜貨店旁有兩家美容院,生意好到常常在排隊,或是餐廳附設的KTV,也可以紓壓高歌幾曲。到了傍晚,離別的畫面總是在路邊上演,彩色頭巾底下,親友互相親吻臉頰,說是道別也可說是下次再見,然後有人搭上公車,有人衝上火車,難得的休假也該收假了,繼續成為雇主家中不可或缺的家庭看護,以及工廠裡與機器為伍的勞動力。

    總在都市夾縫裡找到生存的亮光

    其實以前的印尼街不在這的。1989年第四代的台北車站隨著鐵路地下化通車而啟用,也就是現在我們熟悉的站體建築,車站二樓開放招標百貨商街,最後由金華百貨得標,開始營運。
    只是90年代開始,台北的商業中心由城中區逐漸轉移到東區,車站二樓的金華百貨假日人潮開始減少,這時店家才注意到車站裡的另一群消費者,東南亞移工們,所以頭腦動得快的商家開始改變經營型態,東南亞商店像竹筍般一個個冒出來。
    以前的印尼街就在台北車站二樓,簡直是精華地段。不過到了2005年,金華百貨因為欠繳租金被強制停業,台北車站重新與微風百貨簽約,才變成現在你我熟悉的微風美食廣場。原本車站二樓的東南亞店家,遷到了現在印尼街所在的北平西路上,原因是距離近,而且大多是老舊平房租金便宜,少有台灣人居住,再加上地勢下凹剛好形成與外界隔絕的隱蔽感,才有了現在這塊異國小社區。
    曾經有台北市立教育大學碩士生在這做論文,統計每周日印尼街的移工消費人數,一天下來平均有將近3千人次,而且每月月初的週日總是最多人,一問老闆才知道,原來這叫做 Super Sunday,是每月剛拿到薪水的日子,這一天的貨總是準備的多一些,才不怕有人遠道而來卻撲空。
    到了每年的伊斯蘭教開齋節,人潮更是不得了,那天是穆斯林正式度過一整個月的齋戒月,重新開始恢復正常進食的日子,對印尼人來說這天就像過年一樣,幾萬名移工在台北車站大廳坐著吃東西聊天,印尼街也佈置成園遊會一樣,搭帳棚擺露天桌椅,只是窄小的街道怎麼可能塞的下龐大人潮,擠的水洩不通是每年固定上演的場景。
    有次我也訪問老闆,現在的印尼街跟以前差在哪裡?「生意差了一些,印尼外勞不像以前那麼多了,有些人跑到台北Y區地下街,因為靠近北門捷運站那邊也開了好幾家印尼自助餐店。」那現在有比較多台灣人來嗎?「有阿,最近幾年比較多台灣人會特地來,有些是學生團隊在做功課,也有一些組織在推廣東南亞文化,還有現在新政府不是在推新南向政策嗎?很多人開始注意到這塊了啦。」
    我在網路上曾看到一段談國際觀的看法,它是這麼說的:「試著跟你不同年齡層的人成為朋友。跟與你說的母語不同語言的人廝混。去認識一些跟你社經地位背景不同的人。這就是你認識世界的祕訣。這就是讓你成長的方法。」
    許多人有機會一年到頭出國旅行,但心若沒有打開,沒有樂於接受文化差異與傾聽的能力,就算身處異地看到的也是同樣的世界。
    走一趟台北車站旁的印尼街,就能從生活周邊開啟自己看待世界的另一扇窗。在這裡試著嚐嚐幾道從來沒見過的菜,再好好跟老闆問一下這些食物的印尼文名字和作法,何嘗不是把自己的世界更往外推了一點?或是跟幾個印尼移工聊聊天,也會發現不同於大眾媒體的普遍刻板印象,而是聽到他們在這段跨國移工旅程中的目標和夢想,以及其中背負的重擔和一路上經歷的挫折。
    他們,也就跟我們一樣,希望在異地能夠被傾聽,被同理,不是上對下,也不是隔層玻璃般,看似與我們屬於不同世界的人。

    移工的聲音誰來聽見?

    未來,這條印尼街很有可能會消失。台北車站東南側的都市更新案已經輿論多年,2006年由台灣土地開發公司接手,成立都市更新推動小組。現在的印尼街,正好就位在都更範圍內,未來的願景是被打造為另一個優質舒適的都市環境與生活空間。當原住戶們參與公聽會討論,擘化願景藍圖的時候,真正在這塊土地上消費、生活的印尼移工,又有哪些機會來決定這塊早已充滿歸屬感的家?
    從過去台北車站二樓的金華百貨,移工與商家輾轉來到了這裡,重新凝聚社群與情感,如果印尼街不在了,下一個棲身地又會在哪一側的都市角落?
    不過樂觀點想,這些店,這群移工,總會有辦法在城市的縫隙中,堅韌的存在著,散發自己最有活力的那一面。
    畢竟,他們可都是些比我們還要勇敢的人阿。

    展覽資訊

    • 地點:華山 1914 文創園區 中 5 – 鍋爐室
    • 時間:4/1 (六)~4/14 (五) 10:00-18:00
    • 費用:免費入場
    • 展覽官方網站:點這裡進入
    • 展場內真人圖書館:特展 FB 活動頁(展覽最新消息也會更新在這裡唷!)
    • 周邊活動介紹與報名:點這裡報名
    全文轉載自One-Forty,原文標題:台北印尼街,都市縫隙中的一頁精采篇章
    作者簡介:陳凱翔,大學時的目標是進國際大型NGO工作,卻沒想到畢業3年後自己參與了新創NGO的從零到一。相信經營NGO是一種獨特的專業,正在這條路上努力邊做邊學,希望有天也能啟發別人。政大企管系畢業,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交換學生,在印度參與3個月的貧民窟照護計畫、在菲律賓花了3個月學習菲式思考、印尼文學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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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用出國就到了馬尼拉街頭」台北小菲律賓區,道地家鄉味替移工解鄉愁

    「不用出國就到了馬尼拉街頭」台北小菲律賓區,道地家鄉味替移工解鄉愁

    文:張正儀/攝影:Kenny Mori
    在國外交換的時候,我總會尋找當地的中國城、華人區。想家的時候,到那兒來杯珍珠奶茶,或是來塊在台灣轉角麵包店能買到的那種蛋塔;頭髮長了的時候,大家總說外國的理髮廳不懂我們的流行,一定要到亞洲人開的沙龍修剪才有品質保證。
    那樣的地方,就像異鄉遊子堅實的堡壘,可以盡情的逛街購物,可以用母語溝通,不用怕別人異樣的眼光。瞬時異鄉成了家鄉,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語言,重要的是熟悉的人情味。

    從家鄉到異鄉

    在台灣有超過 60 萬來自東南亞的勞動工作者,其中有 13 萬來自菲律賓,他們在你我的家中照顧年邁的老人、牙牙學語的小孩,在工廠、建築工地中揮汗。信步在中山北路,你可能會想到婚紗街、精品店、飯店這幾個關鍵字,但鮮少人知道,民族東路至農安街這段中山北路上,有個充滿菲式風情的商圈,是菲律賓外籍勞工人人皆知的放假好去處。
    選一個星期天的早上,睡到自然醒,溫度陽光剛好,搭著捷運與滿車廂的歡笑到了圓山捷運站,映入眼簾的是生機盎然的花博公園。熱鬧的市集,攤販兜售著台灣自產的農產,穿過現打葡萄汁和水煮玉米的攤販,來到中山北路向著晴光市場的方向走,會遇見一間好不起眼的的平房,前頭立了塊招牌:「聖多福天主堂」。

    用信仰繫住在台的徬徨

    聖多福天主堂,建於 1957 年,當時為滿足駐紮在周遭美軍顧問團宗教上的需求,以提供英語彌撒為主。物換星移,美軍撤台,外籍勞工開放,提供英語彌撒的聖多福天主堂漸漸成為菲律賓移工假日的聚集地,人潮漸長,教堂也開始提供菲律賓語彌撒。而教堂周圍一帶,則形成了現在人稱小菲律賓區的熱鬧商圈。(其實跟台灣廟口夜市的成形蠻像的呢!)
    天主堂外頭的欄杆坐滿了男男女女,有的和朋友聊天,有的講著電話,口中講的是菲律賓語 Tagalog。好奇心領著我進入教堂,彌撒進行中,一個位子也不剩,後面還站了滿滿的人,齊聲唱著詩歌,雖然聽不懂歌詞的意思,但是站在教堂裡,望著長廊底十字架上的耶穌,內心也覺得蠻平靜的。曾經看過一篇文章提到:
    有些菲律賓移工表示,其實在家鄉,他們也沒有週日上教堂的習慣,但是人在異地,信仰成了唯一的依靠。工作中的不愉快、對家鄉家人無盡的思念,去教堂在禱告中訴說,說一說也就雲淡風輕了。

    菲律賓人的購物美食天堂

    走出教堂,繼續向前走,遇見德惠街,左轉的話,你會遇見兩家好吃的菲律賓小吃店,隔著街遙遙相望,一間在地下室,另一間有著像速食店的名字,哪一家美味,見仁見智,我自己則是喜歡左手邊地下室那家的道地烤雞。沿著中山北路繼續前行,經過了幾家菲律賓匯兌銀行和在騎樓下一個個假日限定的攤販,有的賣一雙 200 台幣的鞋子,有的賣平價手機電話卡,有的賣些耳環髮式什麼的。
    走進一家熱鬧的東南亞連鎖超商,朋友說,菲律賓的木瓜香皂洗了會美白,要我幫他帶幾塊,我倒是對吃的比較有興趣,琳琅滿目的炸薯片(真的是各式形狀、顏色都有)糖果零食。我選了一包樹薯片,在飲料櫃子里拿了一罐石榴汁,走出了超市,外面有個賣炸物的小攤,炸芭蕉一包 100,嚐嚐也不錯。
    走著走著肚子向我抗議了起來,我走進有著紅色招牌的金萬萬名店城,乘上復古的手扶梯抵達二樓,來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每個店家招牌都寫著 Tagalog,有小吃甜品店、賣機票的旅行社、通信行、還有理髮美容店、按摩店、服飾店,應有盡有,移工的生活所需,全濃縮在這棟大樓裡。
    金萬萬名店城在 1970 年代舶來品盛行時落成,這裡的店都小小的,像東區的頂好名店城或是西門町的萬年百貨,有種時代的堅韌風霜,人來人往,只是換了個主人,依然屹立。
    在二樓轉了一圈,地方不大,但日字型的走廊設計卻讓人有總走不完的感覺,我選了一家菜色豐富的自助餐,老闆娘親切地對我微笑。我問,哪一樣是最有特色的菲律賓料理,她說,鴨仔蛋,吃了對身體好,男生吃更好,店裡的其他客人聽了都呵呵笑。
    鴨仔蛋,是將孵化2週至3週的鴨蛋,水煮敲開後即可食用的菜餚,吃的方法是先將蛋較圓的那一面敲開,撕開蛋的薄膜,喝掉湯汁,然後將蛋取出,老闆娘說,如果不喜歡蛋的腥味可以沾點檸檬和鹽。其實不論蛋的外觀,本身吃起來跟一般的鴨蛋蠻像的(除了一些脆脆的口感,其他大致正常)。

    「我們」與「你們」

    午餐過後,穿過農安街,到了晴光市場的巷弄間尋找大學時期懷念的好滋味-晴光紅豆餅,一顆 10 元,現做現賣,有奶油紅豆蘿蔔絲,扎實美味的餡料是讓我傾心的原因(cp值超高!),一口咬下溢出的是滿滿的紅豆和暖暖的幸福。這裡雖然相距金萬萬只有一條馬路,但鮮少看到菲律賓移工至此消費。
    鄰近的空間,卻劃分出「我們」和「你們」的界線,這讓我想到禮拜天的台北車站,在黑白將間的車站大廳,移工們是離我們那麼的近,卻又那麼的遠。
    買了一杯多多綠,一邊吃一邊在巷子裡亂晃,經過了老字號的台式速食店女王漢堡,晃到了雙城公園,我與聊得興高采烈的菲律賓朋友們共享這個涼涼的秋日下午,坐在公園裡,聽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好像不用出國就到了馬尼拉街頭。咬著吸管,我默默的想,說不準哪一天,我可能也到國外工作成為移工,不知道是不是也能有像這樣的地方,讓我想念家鄉。
    全文轉載自One Forty,原文標題為:從中山北路飛到馬尼拉,小菲律賓區散步
    作者簡介:張正儀,天馬行空、古靈精怪,常在覺得自己好像比較適合生活在卡通裡。熱愛這個世界和人,總是把自己的行程塞得滿滿的,相信成長最好的方式就是親身去經歷和體驗,擁抱每一個機會和挑戰。無可救藥的愛上為正義奮鬥的成就感,堅信當每個人都付出一點,這個社會就會越來越好,期許自己能用更柔軟的心,更敏銳的雙眼認識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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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時候我們只看到「勞動力」,卻忘記了他們也是「人」:別讓移工總和收假時間賽跑

    有時候我們只看到「勞動力」,卻忘記了他們也是「人」:別讓移工總和收假時間賽跑

    文:陳子琳/攝影:Kenny Mori
    你曾經在假日的時候經過台北車站嗎?星期日的車站總是擠滿了轉乘的旅客、行色匆匆地前往下一個地點,但在大廳黑白相間的地板上,總有一群又一群移工們席地而坐著,他們操著東南亞語言和朋友盡情說笑,相對匆忙的旅人,他們的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再急促的腳步聲或尖銳的吆喝聲,都無法驚動他們。
    這般的景象對你來說肯定不陌生,但總是在外圍觀看的你,曾否好奇為什麼他們往往能在這裡待上一整天?而他們又都在做些什麼呢?

    我們約在這,是想確認彼此都好好的

    星期天的下午是 One-Forty School 上課的時間,每次上課前我們都會調查出席狀況,在一連串「Hadir」(印尼文「出席」之意)留言之間總會有幾個學生說這次沒有辦法參與,而「這個禮拜沒有放假」通常是他們請假的原因。
    每到了假日,很多人也許開始盤算要去哪裡放鬆心情,但是有一群人並沒有休息,而是默默繼續支撐社會的運作,其中包含了很多東南亞移工。在台灣的60萬名的移動工作者,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放假的次數並不多。
    以最多人投身的家庭看護工為例,因為他們照顧的對象有些沒辦法自理生活、需要 24 小時照料,根據勞動部 105 年的統計,外籍看護中有多達 34.5% 的人一整個月都沒有放假的機會。
    曾經,我們就在車站遇過一對印尼的母子,媽媽在臺北擔任看護的工作,兒子則是在台中的工廠工作。那天他們相約在大廳,和一群朋友一起切生日蛋糕、吃著家鄉菜和印尼道地薑黃飯塔來慶生。因為放假的次數不多,移工們要把握時間,往往和朋友相約離彼此都不會太遠的地點,而台北車站成為北部移工假日的相聚基地,似乎也就不那麼令人意外了。

    當移工與商家輾轉來到了台灣,在異鄉相互扶持

    隨著時間經過,移工聚集地點的周圍漸漸熱鬧了起來,街上聚集了特色各異的商店,每個店家提供的服務五花八門,從商品、餐點、美髮、匯款到貨運都有,當移工輾轉來到了台灣,就是在這些角落裡重新凝聚社群與情感。在台北車站周邊,有北平西路上的小印尼街、站內也有許多販售東南亞道地料理的地下街,成功吸引了印尼移工的駐留。
    再往北一點,位於中山北路的聖多福天主堂,因為在假日的時候提供他加祿語的彌撒,在教堂周圍一帶,則形成了現在人稱小菲律賓區的熱鬧商圈。每當彌撒結束,總見成群的菲律賓移工魚貫走出教堂,前往附近的金萬萬百貨或東南亞商店中買一些傳統菲律賓的食物,帶到教堂後面的小公園與朋友們分享,一日生活圈於焉形成。
    但在難得放假的日子裡,移工們除了社交、與久違的朋友聯繫感情之外,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跟收假時間賽跑,我有好多事要完成

    「我在花蓮照顧阿嬤,每個禮拜只有星期天放假,所以我都是星期六晚上坐火車來台北來跟我朋友見面,我們在星期天會一起去很多地方,可能要匯錢、要買東西、也要去上課。雖然很累可是很值得,見到她們我的心情總是會變比較好!」那天,印尼學生 Susan 如此分享自己的假日日常。
    大多數選擇來台灣的東南亞移工,都是家庭重要的經濟支柱,在本國內也稱呼他們為「外匯英雄。」每到假日的印尼街、菲律賓街,總會看到許多移工在銀行裡排隊、等著將大部分的薪水匯回家裡。許多東南亞商店也承接了匯款和貨運的功能,當移工細心挑選寄給孩子或是親戚的禮物之後,就可以透過商店和其合作的貨運公司,把滿滿的心意與思念寄回家鄉。
    看準了移工的經濟實力,現在有些商店甚至發展出「郵購」的功能,譬如移工想為印尼的家裡添一些家具,他只需要在台灣付錢,過幾天就會有專人將新的沙發搬到他的家裡!
    寄錢回家鄉之後,剩下的薪水就可以稍稍犒賞自己這個月的辛勞。有些女孩會去美容院,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假日印尼街的美髮院生意好的不得了,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在店門口等著變髮完成的印尼女孩也成了沿途可愛的風景;有些人會大啖家鄉美食,吃飽喝足後也不忘到店家2樓歡唱投幣式卡拉 ok,歌聲穿透窗戶、散佈在空中,這是印尼街獨有的 Live 演唱會。
    「每個月在台北車站都會有一次我們穆斯林的聚會,我們會邀請印尼的教長來這裡講道。我很愛阿拉,祂讓我們印尼人更團結了,因為每個月都有這樣的大拜拜,年輕的穆斯林心會穩定下來、也比較少做壞事了。」在1月的伊斯蘭大拜拜活動中,來台灣將近 12 年的 Einy 這麼對我說。
    當全球化下流動成為常態,東南亞移工們跨越城鄉甚至國界來到台灣,支撐他們的往往是家庭和宗教的力量。在台北車站南二門外每個月會有一次大型的伊斯蘭宗教活動,特地從印尼飛來台灣的教長,會帶領這些印尼籍的穆斯林移工進行禮拜,以宗教的力量洗滌移工疲累的心情。
    而在許多基督教會或是天主教會中,也提供印尼語、菲律賓語、越南語或是泰語的彌撒,讓這些移工即使在異地,也能受到信仰的眷顧、異地教友的照顧。

    我們需要勞動力,但來的是人

    台灣引進東南亞移工,作為支撐社會運作的「人力」,但有的時候我們只看到他們身為「勞動力」的重要性,卻忘記了他們也是「人」,是累的時候需要休息、是孤單的時候需要信仰和朋友,跟我們一樣的人呀!
    在難得的假日裡,很多移工一大早就起來、穿上平常沒有機會穿的漂亮衣服,精神奕奕地把盤算一整個星期的待辦清單一件件完成,在同一天裡他們需要宗教的慰藉力量、要把薪水寄回家支撐家庭的運作、還需要和久違的朋友見上一面,畢竟彼此是在台灣相依的家人呀!
    移工在台灣生活的面向實在太多,假使對他們還是充滿疑問和不了解的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年四月 One-Forty 在1914華山文創園區舉辦 「600,000 JOURNEYS:六十萬個旅程;六十萬個故事」2017 年度特展。在這次的展覽中One-Forty與《圖文不符》以及來自台灣、美國、菲律賓三地的藝術家合作,準備好好告訴你移工在台灣的那些簡單卻不平凡的生活樣貌。One-Forty更結合了移工真人圖書館的活動,邀請你在暖暖的午後一起來聽他們的故事。嘿,歡迎你來華山走一趟,開啟一趟自己與東南亞移工的旅程,走進他們的故事、成為他們的日常。

    展覽資訊

    • 地點:華山 1914 文創園區 中 5 – 鍋爐室
    • 時間:4/1 (六)~4/14 (五) 10:00-18:00
    • 費用:免費入場
    • 展覽官方網站:點這裡進入
    • 展場內真人圖書館:特展 FB 活動頁(展覽最新消息也會更新在這裡唷!)
    • 周邊活動介紹與報名:點這裡報名
    全文轉載自One Forty,原文標題為:移工放假像當兵,總在跟收假時間賽跑
    作者簡介:陳子琳為法律系學生,但現在跳 tone 地在阿拉伯文世界裡打滾。覺得這個世界過份美好,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所以乾脆跟著直覺說走就走,直到現在。Be interested, be interesting、用溫柔和幽默對待每個人,就是我想成為的模樣吧。喜歡傾聽和書寫,想好好收藏每個人的故事、笑容、和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加入 One-Forty,成為多莉實習生。還在學習擁抱不完美的自己,希望可以一步步成長和前進,成為更溫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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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移工母親的掙扎:照顧別人的孩子,那誰來陪伴我的女兒?

    移工母親的掙扎:照顧別人的孩子,那誰來陪伴我的女兒?

    文:張瀞云/攝影:Kenny Mori
    粉色頭巾裹住一頭長髮,明亮的眼睛搭配兩彎好看的眉,一旁鵝黃色的燈光微微映在她的雙頰上。她是二十五歲的 Lani,有著一個十歲女兒的媽媽。
    二十五,於我們的想像裡正是如花燦爛的年紀,女孩打理好妝容、將頭髮紮成清爽的模樣,跟鞋套裝和香水,在通勤的捷運上、在餐廳、在剛轉綠燈的行人道口,城市裡的日日總有著她們的身影,那些美好的二十五歲。
    對 Lani 而言,她擁有的是另一個版本的二十五歲:三段婚姻、第一段婚姻所留下的女兒,以及為了養育女兒而遠赴沙烏地阿拉伯的三年移工經驗。
    印尼、沙烏地阿拉伯;沙烏地阿拉伯、印尼,我嘗試著翻轉腦海裡的地球儀,想像著那會是一趟多遙遠的路程,我們都知道,地圖上兩點連成一線,丈量線長後再以比例尺換算,便能得到所謂的直線距離,只是,除了大陸與海洋,一千多個日子在情感上隔閡而成的距離,應該如何計算呢?

    為了女兒,第一次揚帆遠航

    常聽人說,為母則強。Lani 用她的故事再一次的告訴我,是阿,母愛正如同這句古老諺語一樣,真實且雋永。
    2008年,與丈夫離異的 Lani 帶著女兒一起生活。孩子剛滿兩歲,個頭還小、走起路來仍然有些搖搖晃晃,童言童語說得似懂也非懂,還是個離不開媽媽的年紀。「過日子」從來就不是小確幸而已,伙食、水電、日用花費,一張又一張的帳單堆起 Lani 心頭沉重的壓力,女兒日漸長大,再過幾年就要成為小學生了吧,教育費是一筆無論如何也不能省的開銷。
    現實替 Lani 做了選擇,除了作為一位母親之外,「海外移工」成為她的另個角色。每個移工輸入國對於來自海外的勞力都設有不盡相同的門檻,台灣要求勞工應有高中學歷,因此僅有國中學歷的 Lani 決定前往規定較為寬鬆、也無須繳納仲介費的沙烏地阿拉伯。
    出國流程說簡單卻也困難,屏除一件件申請表單外,準移工們必須先在印尼通過體檢、學習阿拉伯語,而後等待仲介機構替自己媒介合適的工作機會,配對成功,才能夠動身前往沙國。
    將孩子托與爸媽,Lani 獨自揚帆遠航,然而一只行李箱太小太小,怎麼樣也裝不下家鄉的艷陽,裝不下傍晚鳥兒在靛藍色的天空振翅飛翔,裝不下有著女兒的家門以及每一聲她所呼喚的「媽媽」。「很難過,那時好想趕快賺完錢,趕快回家。」Lani 無奈的笑著,即使回到印尼已經五年了,當她說著想要趕快回家時,我似乎還能感受到「家」對於當時候的她,是一個多麼迫切的希望。

    日子再難也要樂觀以對

    在沙烏地阿拉伯,Lani 的第一份工作是替雇主打掃。只是誰也沒料到,才開始工作一周,她竟受到雇主的暴力相向。Lani 回憶起這段往事時說得雲淡風輕,彷彿我們正在談論的,是昨日的天氣或是一件無關緊要的瑣事,而非一段不快的經驗。或許在她的人生裡,過往的日子就算作逝去的風,吹遠了,自然也就無須在意了。
    很快的,經由仲介機構轉介,Lani 獲得了她的第二份工作。她開始至新雇主家幫傭,除了打掃及煮飯外,也照顧雇主的五個孩子。Lani 喜歡小孩,是源於母性的本能嗎?換了新工作的她變得比以前快樂,每日打理孩子們的一切,從洗衣、做飯到時時刻刻的陪伴,我幾乎能夠想像在一幢偌大的房屋裡,Lani 鎮日忙碌的背影,以及轉身面對孩子時,她的細膩與溫柔。
    「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五個孩子的模樣。」Lani 看著我,真誠地說。「有時也會難過,覺得自己為什麼在照顧別人的孩子,卻沒辦法照顧自己的女兒。」她補充道。與女兒分隔地球兩端,唯一能夠跨越這段遙遠距離的,只有長長的思念。
    問 Lani 在沙國的三年裡有沒有遇過什麼最不開心的事情,原以為第一任雇主或是思念女兒會是她的回答,沒想到 Lani 竟對這個問題報以她一貫的笑容:「可能我個性比較樂觀吧,所以印象裡沒什麼不快樂的經驗。」笑容是她臉上最常出現的表情。
    笑的時候,她總習慣露出整排牙齒,雙眼也隨之瞇成兩弧新月,這樣的笑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藉著笑容,Lani 使我了解到,無論是對人甚或是自己的人生,「樂觀」永遠都是最優雅的選擇。

    「我的人生沒有選擇。」

    因體力日漸不堪負荷,工作的第三年,Lani 決心回到印尼。三年時光,家鄉景物早已與當初離開時不復相同,印象中那個總愛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再依賴了呢?不願聽自己的話、不願與自己同住...疏離的親子關係使 Lani 沮喪。
    但或許母愛是如此吧,Lani 未曾放棄修補與女兒之間的感情,溫柔關懷以及慈愛的微笑,她從不間斷地嘗試溝通,終於使得母女倆的心逐漸靠近,「她終於願意和我一起住,不然本來都跑回去找外公。」Lani 開心宣布。
    「她(女兒)也會問我為什麼不再去阿拉伯,同學的媽媽都去了,還買好多禮物給他們。」
    當現實使「海外移工」成為一種趨勢,孩子們對於「分離」的概念似乎也越加模糊,母親是伸手而不可及的存在,來自遙遠國度的玩具反而才能長久陪伴在旁。
    Lani 笑著說她知道是孩子不懂事,不會跟她計較,我心疼 Lani,在她看似釋懷的笑容背後,不知隱瞞了多少艱苦。
    當我問 Lani 人生中有無後悔的事情,她微微一愣,原來是在阿拉伯工作時,媽媽過世了。那麼,有什麼話想要對媽媽說嗎?原先在訪談過程中,總是侃侃而談的她倏忽靜了下來。「我想對媽媽說對不起,對不起小時候總帶給她麻煩,從來沒有讓她開心過。」Lani 一字一字緩緩地說著,聲音很輕,像是對著遠方獨自呢喃。
    「從小是媽媽照顧我到大,我回來時她卻不在了。」空氣在那一瞬間凝結,除了窗外偶爾經過的車聲,四周變得好靜、好靜。選擇離開原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只是當時的她還不曾想過,「離開」有時代表的是,自某人生命裡永遠缺席。
    「如果能重新選擇一次,還離開印尼嗎?」我追問著,「我沒有選擇。」她說,「國中畢業又需要錢,我沒有選擇。」我忽然明白所謂選擇,對許多人而言原來是多麼奢侈的想像,很多時候,人生並沒有選擇。

    最快樂的媽媽

    離開的太久,總得花費更多氣力填補那段缺席的時光。除了調整自己以接受母親離世的事實,Lani 也得耐心修補與女兒間疏離的關係。所幸,她的樂觀使得原先看似困難重重的情況日漸明朗。
    現在的 Lani 是一位幼稚園老師,移工經歷使得她更熟練於如何與孩子相處。我請 Lani 以一句話形容自己,她笑著說:「我是最快樂的媽媽。」終於回到女兒的身邊,同時也維繫著一段新的婚姻,幸福在她的臉上顯露無遺。談起夢想,Lani 的回答仍是繞著女兒轉。
    「我希望她當醫生阿,日子比較好過,不希望她跟我一樣。」那麼女兒怎麼想呢?「她說想要當空服員,但只要她喜歡,我都會支持她。」為母則強,她總是使我想起這句話,將自己的青春埋進土壤,只希望孩子的未來能夠開作一朵燦爛的花。
    訪談結束時已接近傍晚,家家戶戶逐漸點亮燈火,售有熱食的小販開始在街上叫賣,叭噗叭噗地按壓著手中的喇叭,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天色尚不至太暗,相信靛藍色的天空盡頭定會有光,因此我們從不會墜入真正的黑夜,就像Lani 所信仰的樂觀一樣,縱使眼前長路難行,但在未來,一定會有光。
    全文轉載自One Forty,原文標題為:Lani – 不曾缺席的母愛
    延伸閱讀 >>移工聲音計畫,讓新住民用圖畫說出在台灣的故事 >>讓東南亞移工回鄉創業的一堂課 >>傾聽移工的聲音:移工帶來的不是問題,而是多元的價值觀 夏季限定:社企流草地學院上課啦! 田野即教室、土地當老師,在地夥伴是最好的領路人; 讓你走出框架、告別空談,從dreamer變身doer 用在地視角結合設計思考,探討城與鄉發展的創新可能 草根學習+原創點子,讓你化不知道為知道、化知道為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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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移工聲音計畫,讓新住民用圖畫說出在台灣的故事

    移工聲音計畫,讓新住民用圖畫說出在台灣的故事

    文:黃妤婷/攝影:楊惟中
    在台灣,每四十個人,就有一位是來自東南亞的移工,而當我第一次在週日來到台北車站大廳時,卻感覺,我才是那四十分之一的人。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我想要了解他們從哪裡來、在這裡做什麼。帶著這樣的想像,以及想要「幫助這些外籍移工」的心情,我來到 One-Forty 實習。
    然而當真正開始了解移工議題時,才發現,「幫」是個多麼自以為的心態。我們對於東南亞移工的印象,許多是來自主流媒體的塑造以及不理解而導致的誤會,也因此容易忽略了東南亞移工們其實和我們並無不同,我們一樣有哀愁、有夢想,每個人都是一本充滿故事的書。
    所以,我們想做的事情,就是創造一個管道,透過繪畫創作的方式,讓移工們能呈現出他們原本就有的精彩和充滿創意的那一面,讓更多台灣人能夠暸解、聽見他們真正的故事和想法;也就是 Voice of Migrants(VOM)。經過一個月、每個週日在北車找移工搭訕、聊天,我們最後完成了近四十張的創作。
    第一次進行 VOM 的繪畫創作,是在十二月份的一場印尼大拜拜。週日的台北車站一如往常熱鬧、充滿了移工們難得放假的團聚;而那天台北車站外的廣場,更像是一個大型園遊會:中間架了個大舞台、禮拜的區域,四周則是販賣服飾、食物等各式各樣的攤位,One-Forty 也是其中一個。我們拿著請印尼朋友幫忙翻譯的 VOM 說明看板,生澀的邀約路過的移工一起來畫畫。而這第一次的嘗試,也讓我們見識到移工們的想像力。比方說,一位愛喝珍珠奶茶的移工將台灣畫成一隻乳牛的形狀;或是將台灣畫成一隻大象,而上面乘載著來自各個東南亞國家的移工們。
    多數時間,我們會坐在北車大廳,和移工朋友們一起相聚吃東西、畫畫、聊天,度過一個忙碌而充實的星期天。從過去站在大廳邊緣的旁觀者,變成大廳地板上的一份子,才發現:
    聚集在這裡的移工們,並不是想像的同質,這片地板上,乘載著許多不同的故事、充滿了生命力:來自印尼同鄉的一群移工在台灣組成類似同鄉會的組織,在彼此需要的時候互相幫忙,每個月利用難得的放假在北車相聚。又或如一位被許多印尼人稱為「媽媽」的印尼移工大姐,在基隆自己募書、籌畫了行動圖書館,並在每個週日來到北車大廳,免費出借印尼文的書籍給移工。
    當我們向移工說明 VOM 的計畫、邀請他們一起畫畫時,多數的人都願意和我們分享他們在台灣、在家鄉的故事,不論是和雇主之間的相處、談及即將被遣返回印尼時的哽咽、在台灣認識男朋友等等各式各樣的故事。對於移工朋友願意和我們分享這些,我們非常感謝,但有一次,我們也意外地被感謝。
    她是一位來台灣工作十年的印尼阿姨,她說她最喜歡台灣的陽明山,因為有很多美麗的花;來台灣工作很辛苦,但看到這些花就會心情很好。她還拿出小孩的照片,和我們分享小孩的故事。在道別前,這位阿姨說:
    「謝謝你們,讓我有這個機會。」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感覺很複雜:比起她,是我們,才該感謝她願意與我們這樣的陌生人分享故事;同時也感到心疼的是,這種分享自己的故事、想法,對移工來說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後來我們才發現,許多移工來台灣六七年了,也未必會認識台灣的朋友。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在進行 Voice of Migrants 時,移工對於我們這些想要暸解他們的台灣人,比想像中來得友善。
    (圖片來源:One Forty
    一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天,是東南亞星期天活動,也是 VOM 第一次公開的小型成果展。在松菸臺北文創大樓前的廣場,台灣人和印尼人一起圍著傳統台式辦桌、吃著印尼的食物,交流和認識彼此的文化。VOM 的創作成果則擺設在展館入口處、半開放的空間。活動進行時,不少路過的民眾探頭或偷拍我們,也有不少民眾駐足在 VOM 展覽的介紹看板前。
    然而當我們向前邀請他們入內參觀創作成果和攝影作品時,多數的人卻只是微笑搖搖頭便離去;不過其中也有人非常樂意了解 One-Forty 在做的事情、VOM 所呈現的故事。儘管只是短短幾分鐘的交會,但或許當台灣人能夠直接的聽見移工們的想法、看見他們的特別、與我們的相似之處,那們移工帶來台灣的,便不是問題而是文化。
    Voice of Migrants 想做的,並不是「噢,我來聽聽移工在想什麼」就結束了的任務,而是一個持續互動的過程,聆聽是一種你來我往的互動和理解。不論是繪畫創作、攝影或各種方式,當聽見他們真正的聲音,這些被標示出來的四十分之一的人,就不再是非我族類的異群;他們將是特別,而不陌生的夥伴,而我們,都是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努力著的人們。
    全文轉載自One Forty
    社企流四週年論壇用3大議題9位跨國講者,為你織出未來生活樣貌點滴。 探索食農心價值、城鄉共享微革命、銀髮創意新浪潮 一起來聽第一線社會創業者現身說法,看看他們眼中未來的模樣。 → 社企流四週年論壇:4/17 擁抱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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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傾聽移工的聲音:移工帶來的不是問題,而是多元的價值觀

    傾聽移工的聲音:移工帶來的不是問題,而是多元的價值觀

    文:陳凱翔/圖:楊惟中
    2016年1月3日,天空飄著點雨的星期天,是今天跨年連假的最後一天。我們一群人圍著圈圈坐在大佳河濱公園的廣場野餐,有說有笑,路過的人好奇的看著野餐墊上的食物,其中幾道菜看起來鮮豔可口,但是似乎講不太出食物的名字,原來這是印尼朋友自己做的道地料理,帶來與臺灣人交換食物也交換故事。
    這天是One-Forty每月例行的東南亞星期天計畫,我們創造了一個場域,讓東南亞移工與臺灣人重新以朋友的角度認識彼此,主題不設限,形式也不設限,唯一設限的就是星期天,因為這是大多數移工唯一有機會放假的一天。
    而這次東南亞星期天的跨年限定版,受到2016臺北世界設計之都邀請,我們在臺北跨年晨曦音樂會裡舉辦東南亞星期天,帶著將近60位的印尼朋友與臺灣朋友一起野餐,更響應今年設計之都以「社會設計」為主軸,與臺北2050願景計畫工作室合作,第一次有機會讓移民工們拋出對於城市的未來願景想像。
    野餐中的第一個活動,叫做模擬未來市民,每個人拿到一個以簡單木塊組成的小木人,用盡自己的想像力拿著色鉛筆彩繪,有移工畫出超人,或許意味著渴望自由,也有移工把木偶畫滿愛心,期待自己勇於愛人與被愛。這些彩繪完成的小木偶除了可以當成禮物帶回家以外,更可以在三月時參與都市規劃展覽,象徵每一位小市民獨一無二的心聲。
    當然,以往東南亞星期天裡最著重的小組互動與文化交流,這次也沒有少,我們特別安排了以物易物的挑戰,讓移工們與台灣人組成一隊,每組拿著不同的物品開始到會場中與陌生人交換,想不到每組玩得不亦樂乎,帶回來的物品豐富又有趣,好多人生動地說著一路中的故事。
    最後一個活動,是關於臺北願景的腦力激盪,我們列出了一些跟臺北有關的題目讓小組討論,例如生活在這個城市裡,你最喜歡的地區與覺得最需改進的地區?在日常生活中的交通移動上,哪些地方可以重新設計?印尼移工們和臺灣人一起拋出從生活經驗中的感受,用講的、用演的、用畫的,這樣的題目與討論看似平常,但就我們看來,背後的象徵意義卻是很不一樣。
    請你回想看看,每天走在路上你或多或少與這些外籍勞工擦身而過,他們來自印尼、越南、泰國與菲律賓,在家庭當監護工、在營造廠裡勞動、在漁船上出海當漁工,他們的人數多達六十萬,比原住民的總數還要多,但你真正深入認識成為朋友的有幾個?他們大多在台灣一待就是五年十年,又有哪些場合可以讓他們盡情展現自我?哪個公共設施是為了他們的友善設計?
    東南亞書店創辦人張正曾有一篇文章叫做《移民工帶來的不是問題,而是答案》,我認為正是點出了核心。當社會中的主流論述總是「問題化」這個龐大族群時,換個角度思考,他們其實提供了各層面的解答,上至國家長照政策人力、傳統產業的技術人員缺口補足、下至每個雙薪家庭的家事勞務分工等,如果台灣沒有了60萬移工的替代性人力,多少人會頭痛萬分?
    幾個月前,One-Forty 做了一個實驗性計畫,我們辦個一個工作坊,題目是重新設計2016年的印尼開齋節活動,原因是過去的開齋節活動總是相關政府單位、或是接到標案的活動公關公司辦理,大多從上對下的角度認定移工需要什麼,卻少有人真正花時間傾聽他們的聲音。在這個工作坊裡,我們讓印尼人與台灣人一起來發想,如果他們成為開齋節的活動設計者,他們會如何辦出一個自己最期待的開齋節?
    場景拉回到這一次的東南亞星期天,這二十多位印尼移民工,仔細一問才知道,有人在基隆把自己的小吃店變成公益圖書館,讓其他同鄉有機會閱讀到母語的書籍;有人成為電視台主持選秀得主,正在進行一整年的外景節目主持人培訓;更有人是移工遊行的運動領袖,領導與組織動員印尼社群;其他還有樂團主唱、雜誌投稿作者等等。
    當你靠近一看,在充滿了不自由的限制下,每一個移工依舊在僅存的假日中展現最豐富璀璨的生命力,擁有自己的故事,也懷抱對未來的夢想。這群年紀輕輕就勇敢飄洋過海,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獨立生活的人們,他們對於環境的敏銳度與想法思維,或許是你我都遠不及的。
    在這次大佳河濱公園的討論發想裡,我們開啟了第一個窗口,邀請他們對未來城市規劃給予建議,儘管看似遙遠,儘管這些移工終究會離開,回到自己的家鄉,但他們曾經留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經驗累積,該被好好的留下,留給身為「主人」的我們,也留給年復一年持續交替而來的未來移工們。
    One-Forty有一句核心使命,是我們下每一個決策時的準則,叫做「Make every migrant journey worth and inspiring!」長遠來看,我們所做的不會是上對下的幫助,而是建立一個舞台與機制,讓每一個移工在異國打拼的旅程,都可以成為自己一輩子值得的事,甚至把自己的經驗與故事分享出來,啟發其他的移工或臺台灣人。
    這次的實驗性活動只是個起步,如果政府相關單位不會因為移工們沒有投票權就置之不理,如果我們轉換思考的角度看見彼此的價值,那麼我想,60萬移工帶給我們社會的,將會是最精采的多元文化與價值觀。
    全文轉載自One Forty
    社企流四週年論壇用3大議題9位跨國講者,為你織出未來生活樣貌點滴。 探索食農心價值、城鄉共享微革命、銀髮創意新浪潮 一起來聽第一線社會創業者現身說法,看看他們眼中未來的模樣。 → 社企流四週年論壇:4/17 擁抱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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